这天傍晚,张彦泽令人斩杀桑维翰,并让人用带子将他的脖子套住,告知契丹主他是自缢身亡。契丹主说:“我并没有杀桑维翰的意思,他为何要这样做呢!”随即让人给他的家属送去丰厚的抚恤。
高行周、符彦卿都到契丹主的牙帐内投降。契丹主因为阳城之战曾经败给符彦卿,所以就此事质问符彦卿,彦卿说:“臣当时只知道为晋主竭力拼杀,今天是死是活全听你的安排。”契丹主微微一笑,下令将他释放。
天福十二年(公元947年),高勋向契丹主耶律德光控诉张彦泽诛杀他的家属。契丹主原本也很恼恨张彦泽抢掠京城,随即下令将张彦泽和监军傅住兒全都逮捕起来。契丹主当着百官的面宣布张彦泽的罪行,并问道:“应不应当处死张彦泽?”百官齐声说:“应当处死。”全城百姓也都争相呈递状牒指责张彦泽的罪行。
正月初三,契丹主下令将张彦泽、傅住兒押往北市斩首,并任命高勋为监斩官。张彦泽先前所杀的士大夫的子孙们,这时纷纷携带丧杖,大声号哭怒骂,用丧杖痛击张彦泽的尸骨。高勋下令将他的手腕砍断,然后从铐锁中取出他的尸体,剖腹取心用以祭奠被他杀害的人。市民们争着将他的头颅砸碎,取出他的脑髓,将他的肉剁碎并分吃掉。
张彦泽曾经是后唐、后晋时的将领,后来却背叛后晋投靠契丹。张彦泽占领大梁之后,到处搜刮钱财,烧杀掳掠,诛杀和自己有嫌隙的大臣,还杀掉耶律德光非常欣赏的桑维翰。事后文武百官都要求把他处死,全城百姓也争先恐后递上状牒上书张彦泽的罪行,真是天怒人怨,耶律德光就下令把他杀掉。
(后汉高祖天福十二年)麻荅贪猾残忍,民间有珍货、美妇女,必夺取之。又捕村民,诬以为盗,披面,抉者目,断腕,焚炙而杀之,欲以威众。常以其具自随,左右前后悬人肝、胆、手、足,饮食起居于其间,语笑自若。出入或被黄衣,用乘舆,服御物,曰:“兹事汉人以为不可,吾国无忌也。”又以宰相员不足,乃牒冯道判弘文馆,李崧判史馆,和凝判集贤,刘昫判中书,其僭妄如此。然契丹或犯法,无所容贷,故市肆不扰。常恐汉人亡去,谓门者曰:“汉有窥门者,即断其首以来。”
麻荅遣使督运于洺州,洺州防御使薛怀让闻帝入大梁,杀其使者,举州降。帝遣郭从义将兵万人会怀让攻刘铎于邢州,不克,铎请兵于麻荅,麻荅遣其将杨安及前义武节度使李殷将千骑攻怀让于洺州。怀让婴城自守,安等纵兵大掠于邢、洺之境。契丹所留兵不满二千,麻荅令所司给万四千人食,收其余以自入。麻荅常疑汉兵,且以为无用,稍稍废省,又损其食以饲胡兵。众心怨愤,闻帝入大梁,皆有南归之志。前颍州防御使何福进,控鹤指挥使太原李荣,潜结军中壮士数十人谋攻契丹,然畏契丹尚强,犹豫未发。会杨衮、杨安等军出,契丹留恒州者才八百人,福进等遂决计,约以击佛寺钟为号。
所抉:挖出。
后汉高祖天福十二年(公元947年),麻荅生性贪婪,狡猾残忍,只要是民间有的珍奇宝物、美丽妇女,他都一定要夺为己有。他还逮捕村民,诬陷他们为强盗,将他们剥皮、挖眼、断手,并用火将他们活活烧死,企图用这些酷刑来威慑百姓。他常常随身携带一些刑具,在居室的四周悬挂着人的肝、胆、手、脚,而他却在其中饮食起居,谈笑自若。出入有时身穿黄袍,乘坐天子的车驾,使用御用物品,他说:“这些事,在汉人看来认为不可以,可是在我国却是毫无忌讳的。”他又嫌宰相人员不足,随即用牒文命冯道兼判弘文馆,命李崧兼判史馆,命和凝兼判集贤馆,命刘兼判中书,他的恣意妄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他还规定,契丹人如果有人犯法,必不能宽免,因此街市店铺从来不会受到滋扰。他常常恐怕城中的汉人偷偷逃走,所以就对把守城门的人说:“只要有汉人前来窥探城门的,就立即砍掉他的头颅来见我!”
麻荅派遣使者到洺州去督运粮草,洺州防御使薛怀让得知后汉高祖已进入大梁城的消息后,就将使者杀掉,然后率全州军民归降后汉高祖。后汉高祖派郭从义领兵一万会同薛怀让攻打邢州的刘铎,但没能攻克。刘铎随即向麻荅请求援救,麻荅便派将领杨安和前义武节度使李殷率领一千骑兵前去进攻洺州的薛怀让。薛怀让率领士兵绕城固守,杨安等人于是纵兵大肆抢掠邢州、洺州一带。契丹军留在恒州的兵丁不足二千人,麻荅却让有关司衙发给他们一万四千人的粮饷,他把多出的粮饷全都收入到自己的腰包。麻荅时常怀疑汉人将士,认为他们毫无用处,便逐渐地将汉族兵员削弱,并减少其粮食供给,而用来供给契丹兵,众汉兵因此心里怨恨愤怒。他们听到后汉高祖进入大梁的消息,就产生了向南投奔的意念。前颍州防御使何福进、控鹤指挥使太原李荣暗中联结军中的数十名壮士,图谋突袭契丹人,然而又畏惧契丹兵力还很强大,所以犹豫不决。恰逢杨衮、杨安等人率军外出作战,契丹军留在恒州城内的士兵只有八百人,何福进等人随即决定,约定以佛寺的敲钟声为起事暗号。
辛巳,契丹主兀欲遣骑至恒州,召前威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冯道、枢密使李崧、左仆射和凝等,会葬契丹主德光于木叶山。道等未行,食时,钟声发。汉兵夺契丹守门者兵,击契丹,杀十余人,因突入府中。李荣先据甲库,悉召汉兵及市人,以铠仗授之。焚牙门,与契丹战。荣召诸将并力,护圣左厢都指挥使、恩州团练使白再荣狐疑,匿于别室,军吏以佩刀决幕,引其臂,再荣不得已而行。诸将继至,烟火四起,鼓噪震地。麻荅等大惊,载宝货家属,走保北城。而汉兵无所统一,贪狡者乘乱剽掠,懦者窜匿。八月,壬午朔,契丹自北门入,势复振,汉民死者二千余人。前磁州刺史李谷恐事不济,请冯道、李崧、和凝至战所慰勉士卒,士卒见道等至,争自奋。会日暮,有村民数千噪于城外,欲夺契丹宝货、妇女,契丹惧而北遁,麻荅、刘晞、崔廷勋皆奔定州,与义武节度使耶律忠合。忠,即郎五也。
七月二十九日,契丹主兀欲派骑兵抵达恒州,召前威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冯道、枢密使李崧、左仆射和凝等人,会同安葬契丹先帝耶律德光于木叶山。冯道等人还没有出发,正在吃饭的时候,寺庙的钟声突然响起。汉兵随即夺过契丹守门兵士的兵器向契丹人发起进攻,杀死了十多人,接着又冲入府衙中。李荣率先占据武库,号召汉人士兵和市民,将兵器盔甲分发给他们,纵火烧了牙门,与契丹兵奋力厮杀。李荣召唤汉将通力合作起事。可是护圣左厢都指挥使、恩州团练使白再荣尚且犹疑不定,躲藏到其他房子的帐幕后;起事汉兵用佩刀将帐幕砍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白再荣不得已便和他们一起走出去。其他汉军将领也相继抵达,四面烟火冲天,鼓噪喊杀声惊天动地。麻荅等人大为惊惧,装载着钱财宝物和家属,逃往北城。而汉兵却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行动,有些贪婪狡诈之徒趁乱剽窃抢掠,有些胆小怕事的则干脆鼠窜藏匿。八月初一,契丹军队从北门进入恒州城,于是契丹的势头又振作起来,汉民有两千多人被杀死。前磁州刺史李谷生怕起事不成,就请冯道、李崧、和凝前来阵前慰问劝勉士兵,士兵见到冯道等人前来,便争先奋勇杀敌。适逢傍晚,有数千村民在城外鼓噪呐喊,准备抢夺契丹人的珍奇宝物和妇女,契丹人由于害怕,便向北逃去。麻荅、刘晞、崔廷勋也全都逃往定州,前去与义武节度使耶律忠会合,耶律忠就是耶律郎五。
冯道等四出安抚兵民,众推道为节度使。道曰:“我书生也,当奏事而已,宜择诸将为留后。”时李荣功最多,而白再荣位在上,乃以再荣权知留后,具以状闻,且请援兵,帝遣左飞龙使李彦从将兵赴之。白再荣贪昧,猜忌诸将。奉国厢主华池王饶恐为再荣所并,诈称足疾,据东门楼,严兵自卫。司天监赵延乂善于二人,往来谕释,始得解。再荣以李崧、和凝久为相,家富,遣军士围其第求赏给,崧、凝各以家财与之,又欲杀崧、凝以灭口。李谷往见再荣,责之曰:“国亡主辱,公辈握兵不救。今仅能逐一虏将,镇民死者近三千人,岂独公之力邪!才得脱死,遽欲杀宰相,新天子若诘公专杀之罪,公何辞以对?”再荣惧而止。又欲率民财以给军,谷力争之,乃止。汉人尝事麻荅者,再荣皆拘之以取其财,恒人以其贪虐,谓之“白麻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