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吕新书》:南宋蔡沈著,上卷《律吕本原》,下卷《律吕辨证》。
古人通过律管飞灰来测定节气。具体做法是:将芦苇茎中薄膜烧成灰,放在不同律管里,置案上,密封门户,等到某一气节来临时,相应律管里的灰就会自行飞出,以此测定几时几分气节至。
【48】曰仁云:“心犹镜也。圣人心如明镜,常人心如昏镜。近世格物之说,如以镜照物,照上用功,不知镜尚昏在,何能照?先生之‘格物’,如磨镜而使之明。磨上用功,明了后亦未尝废照。”
【译文】徐爱说:“心就好比镜子。圣人之心好比明镜,常人之心好比昏暗的镜子。近世的格物学说,就好比拿镜子来照物,只知道在照的行为上用功,不知镜子还是昏暗的,怎么能够照呢?先生的格物学说,就好比让人先去磨镜,让镜子明亮起来。在磨的行为上用功,等到镜子明亮了,也没有放弃照的工夫。”
【49】问道之精粗。先生曰:“道无精粗,人之所见有精粗。如这一间房,人初进来,只见一个大规模如此;处久便柱壁之类,一一看得明白;再久,如柱上有些文藻,细细都看出来:然只是一间房。”
【译文】询问道的精粗问题。先生说:“道无所谓精粗,人理解的道有精粗而已。比如说这一间房,人刚一进来,只看见一个大致的规模,待久了,就连柱子墙壁之类的东西都一一看得清楚。再待久些,就连柱子上的花纹雕饰都能看清楚。但只是一间房而已。”
【50】先生曰:“诸公近见时少疑问,何也?人不用功,莫不自以为已知,为学只循而行之是矣。殊不知私欲日生,如地上尘,一日不扫,便又有一层。着实用功,便见道无终穷,愈探愈深,必使精白无一毫不彻方可。”
【译文】先生说:“近来诸位很少有疑问,这是为什么?人如果不用功,无不自认为什么都知道,为学只要循规蹈矩就可以了。却不知道平常的私欲一天天积累,就如地上的灰尘,一天不扫,就积累一层。踏踏实实地用功,就明白道没有终点,越探究越深奥,必须达到精粹清澈没有一毫不符合道才行。”
【51】问:“知至然后可以言诚意。今天理人欲,知之未尽,如何用得克己工夫?”先生曰:“人若真实切己用功不已,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见一日,私欲之细微,亦日见一日。若不用克己工夫,终日只是说话而已,天理终不自见,私欲亦终不自见。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段,方认得一段;走到歧路处,有疑便问,问了又走,方渐能到得欲到之处。今人于已知之天理不肯存,已知之人欲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尽知。只管闲讲,何益之有?且待克得自己无私可克,方愁不能尽知,亦未迟在。”
【译文】问:“知至了然后才可以讲诚意,如今都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天理人欲,怎么去用克己的工夫呢?”先生说:“人如果踏实地用功不间断,那么这个良心所蕴含的天理精微都能够日益洞察,对于细微的私欲,也能够每天见得更清晰。如果不用克己的工夫,整天只是空谈而已,天理最终不能自己呈现,私欲最终也不会自己呈现。就如人走路一样,走一段才认得一段,走到岔路口,有疑问就问路,问清楚了再走,才能逐渐到达想去的地方。现在的人对于已经知道的天理不肯保存,对于已经知道的人欲又不肯摒除,而只是担心不能完全知道天理人欲。只空谈一些东西,有什么好处呢?姑且等到自己没有私欲可以克制了,再去担心不能完全知道天理人欲,也还不迟。”
【52】问:“道一而已。古人论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着。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远矣。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解向里寻求,见得自己心体,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又曰:“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译文】问:“道只是一个。古人谈论道往往不同,探求道有没有关键呢?”先生说:“道本没有形体方位,不可以执着。如果拘泥于文辞句意来探求道,则反而远离了道。就如现在的人只说天如何如何,其实何尝看见过天呢?不可以把日月风霜之类的气象说成是天,也不可以把人物草木等说成是天。道就是天,如果理解了,何处不是道?人们往往因自己的一孔之见,认定道只能如此,所有观点各有不同。如果反躬自求,看得自己的内在心体,则随时随地都是道。从古至今,无始无终,哪有什么异同?心就是道,道就是天,认识了心体就认识了道,认识了天。”又说:“各位要真实理解这个道,必须从自己内心上去体认,不需要向外探求来获得。”
语出《孟子·滕文公上》:“夫道,一而已矣。”
【53】问:“名物度数,亦须先讲求否?”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则用在其中。如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又曰:“人要随才成就。才是其所能为,如夔之乐,稷之种,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使夔、稷易艺而为,当亦能之。”又曰:“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
【译文】问:“事物名称、规则、标准等,也必须预先研究吗?”先生说:“人只要造就自己的心体,各种作用就在心体之中。如果涵养心体,确实有‘未发之中’的状态,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的状态,自然无论什么行为都会恰当合适。如果没有这个心体,虽然预先研究了世上许多事物的名称、规则、标准,但与自己本不相干,只是一种临时的装饰点缀,自然并不能真正实行。也不是说完全不去理会各种事物的名称、规则、标准,但要知道先后轻重,才接近道。”又说:“人要随各自的才能来成就自己。才能是个体所能做的,如夔是乐师,稷是主管农事的官,这都是他们各自的资质禀赋适合做这一行。成就他们的资质,也就是要他们的心体达到纯粹天理的状态。他们的作为,都是由天理主导所致,然后可以称之为才能。等到行为完全符合天理时,也就不再是专门的人才了。假使夔、稷换个职业去干,应当也可以承担。”又说:“像《中庸》所说的‘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都是不成为像器皿一样的人。只有涵养本心的人能做到这一点。”